引 言 TRUESELF 自我认同与出柜是每个性少数一生可能都或多或少要去思考与面对的事情,有人在自我认同的路上经历许多坎坷,有人则顺利许多,但每一个故事都是具体的、值得被看到的。 为此,出色伙伴将努力用镜头与文字记录这些故事。 这篇文章的主人是一位男同——政能亮,出柜后遭到了家人的围攻,一起来看看他的故事。
大家好,我叫政能亮。我老家是温州的,现在是在杭州工作。如果说真的出柜的话,我感觉应该是 17 年出柜,那现在应该有 5 年的时间了。
小时候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感觉我挺喜欢跟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一起玩,但是也是因为年纪比较小,自己其实不太明白这个是什么样的感情。那一方面其实我从小到大其实学习成绩都还可以,但大家心目中是个乖孩的形象,也没有受到过那种语言暴力什么的。
但是我自己本身其实对自己是很矛盾的,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其实我是意识到自己是跟别人有些不一样的,但是我身边其实没有找到可以跟我倾诉的人,然后一直学,但是自己一直把事情投入在学业当中。我想可能以后比方说到了大学或者毕完业,然后我找到女朋友,我可能就会转变过来这样,直到我毕业后应该是一二年了,然后我是在之后的一年半的时间是在体制内做一个临时工,然后在这个体制之内我就感觉到非常的压抑。我觉得我这一生我都已经望到头,是一个非常有束缚的状态。
然后我就想自己去外面,我要去找一个新的生活方式,然后我就选择来到了杭州。在大概一年两年的时间内,其实也认识了一些线上交友的人。然后包括只有在线上沟通,也有在线下见过面的。但其实给我的感觉总体下来都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也是只有见过一两面而已,没有更深入的交流。直到最后的时候非常幸运,就是在软件上认识了我现在的男朋友阿修。
在这个之前我谈过两任的女朋友,就是我一直压抑着的我喜欢男生的那个最真实的那一面。可能我就要活成别人想要的那种样子的一面。我知道这个女生喜欢对我有意思,那我就去追她,可能就是来填补我的空虚,后来发现其实真的是不能去维系这样的一段感情,我对她可能更多的只有一种兄妹的感情,或者说一种亏欠的那种感情在,然后就可能每次只有一两个月这样子。
我和阿修在一起,我感觉我整个人生都丰富了起来,非常开心。我跟他是在 2016 年的 10 月 12 日认识的。然后我还记得非常清楚的是 2017 年 3 月份,我无意当中就是听到了一个广播电台,当时还是叫亲友会,现在出色伙伴。这个广播就邀请了若岚跟她的妈妈一起做了个访谈节目,聊到了就是这个志愿者的事情,聊到了出柜、家长接纳这种故事,当时是有点刷新我的认知。
听了这个故事以后,我就非常好奇,觉得有击中到我的需求,然后我就去网上去找同性恋亲友会到底是何方神圣。当时正好看到 3 月份有一场线下的观影会,其实我也非常的犹豫,我就去加了那个微信。结果就是有一个妈妈主动地来找我,邀请我去参加。其实还是蛮诧异的,就是没想到是一个家长来邀请我,阿修其实他是很紧张的,因为他年纪比较小一点点,当时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好的去快乐地生活着就好了。不用管其他人,他觉得社群里去见其他社群的人,他们都是妖魔鬼怪。我们两个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
大家都非常的亲切非常友好,然后也一起观影,整个过程非常舒适,我也非常主动积极地去上台发言什么的。活动最后的时候,朱妈妈上台去做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就特别有号召力。当时我就决定加入了志愿者。17 年其实是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一年。我原本其实是一个,一是比较内向,二是不敢太认识自己性取向的人。然后就经过了短短的一年不到时间参加各种活动,了解了各式各样的人,听到他们各式各样的故事,而且在这个期间我不断地去出柜。
其实当时我是非常非非常艰难的去讲出这句话的,虽然我百分百的肯定结果一定是他会同意,但是我就是非常哽咽地非常艰难地把这几个字,连带着哭腔讲完,讲完以后整个人终于释怀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到他马上就抱住了我,安慰我。他说虽然很诧异,他其实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但是他说他完全支持我做这样的事情,然后他只是会略微担心我的父母,不过他也会主动积极地去帮我去做后续的一些工作。
第二次的话就是跟我当时的室友,可能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点哽咽,到后面就是越来越无所谓,跟我的好朋友死党,再是跟同事什么的,就慢慢地开始出柜。就比方说跟一些新同事可能聊到了,然后我就直接出柜了。
其实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个自我的突破。因为我刚刚说过我的那最真实的一面,永远都是被那个我就是想要活成别人的样子,那面死死的压住。我感觉就是在第一次出柜的时候,那一刻我终于就是来了个翻身,就是把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想要说出口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我一直觉得就是我们的这个社群的可见度太低了。因为现在不是说就是只有 5% 的社群人出柜,其实我觉得只要我们更多的人去告诉身边这样的人,我们是一个非常积极健康的形象,那就是会促使这个社会去对我们做一些改观。可能也是我在互联网工作可能环境稍微的 open 一点。
但是我觉得小初在职场聚会是个特别好的事情,因为尤其是跟老板说,老板会觉得哇第一是觉得你这个员工非常坦诚,第二就是觉得你是个那你可能就没有就是照顾小孩的这种压力,你可能有更多的时间花会花在工作上,我觉得反而更有竞争力。然后而且还没有婚假,就是我觉得是非常有竞争力的事情。然后包括我现在去招员工,我会在那个就是那个 JD 上我写就是 LGBT 友好放个彩虹期,我发现我发那次我发了这个公告以后,就是投简历的人就特别多。
因为经过 2017 年一整年参加志愿者的历练,我感觉已经有点修炼好了。当年杭州跟温州准备在 17 年的 12 月份做一个联合分享会,所以我打算带着父母去参加分享会。
我还记得那个分享会是在礼拜六的下午,我礼拜四的晚上就回去了。而且在回去之前我一直跟我妈妈在沟通,我说我回来是想带你去参加一个亲子活动。但是我妈妈那个时候的重心是在,她好像知道我有一个对象想一探究竟,但是她完全没有想过我的对象是个男生,然后她一直在旁敲侧击去问我。我也就是说我没有,但是我没有说太多。她当时的想法在想,会不会这个女生年纪很大,或者说这个女生是离过婚的,或者说这个女生是可能身体上有什么缺陷,想了很多种。
她来接我,一上车她就开始问我说,你现在可以讲了吧,你那个对象到底怎么样?那个时候我不敢讲,因为她要开车,我怕会出什么事情。然后她就带着我回到家以后,给我做了一碗羊肉粉丝汤,然后就马上坐在那个桌子上,开始迫不及待地问我。我觉得感觉可能就是现在,应该是躲不过了,就是这个时候了。然后我就说,妈妈,你先坐在这边,她平时都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吃饭的,大概整理好了我的一个心情之后,我就问她你还记得去年的某某时候,我跟你聊过某某女星,她是个同性恋吗?然后我妈说我知道啊,然后我就说我也是。
大概空气大概凝固了 3 到 5 秒钟,然后我妈妈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就继续问了我很多问题。然后我就开始去诉说我的心路历程。在说的过程当中也是跟第一次出柜非常非常像的,就是跟父母出柜的时候可能又回到了那个点,毕竟是最难过的一关。
我记得我非常激动地哭诉去讲了我这么多年来的遇到的一些困难。我的妈妈的话,当时我本来想的说是她可能是会崩溃的嚎啕大哭,但是并没有她只是就是有一种微微的后退的一种状态,感觉是有一点点想要逃避这个现实,但是也没有做很多其他的激烈的反应。
然后就是在沟通完大概半小时后,我们就各自回去睡觉了。第二天早上也是非常一如既往的,她早上会去跳舞,中午也去外婆家,我也去外婆家,我们一起吃饭,我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出柜怎么这么顺利。下午的时候她开始准备那个晚餐。她在厨房去备菜的时候,我发现她在哭,然后我就过去抱着他,一直去安慰他,当时我能听出来就是她非常的难受。然后我还记得一句话,就说你要为这个家去牺牲一下,其实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她从来到哪都一直保护着我。但她说出让我去牺牲一下的时候,我其实还是蛮震惊的。
到后面的时候我爸爸回来了,然后我妈妈实在忍不住,就跟我爸说了,其实我这次我只是想带我妈妈去参加这个分享会,因为我爸爸是一个比较不容易控制住情绪的人,我害怕把他带到现场之后,她会把现场给砸了。但是王妈实在忍不住就跟我爸说,在晚饭的时候,我爸还对比较严厉的苛责。
后来晚上他们叫了我的小叔小婶,我的小叔小婶在我家族里面还是比较有威望的那一种,说话也比较有分量,从小也非常的照顾我。那天晚上他给小叔小婶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听到了,就说你们务必保密过来。后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就过来了,开始了家族批斗会。我家里的沙发是 L 字型的,然后我就坐在这个杠的这边,然后她们一字排开,然后是我小婶,我妈妈,我小叔我爸。
我的小婶扮演的就是那种苦口婆心的劝说的那种角色,她就问我能不能改什么的,我就说假设阿挺,她娶了一个女同性恋,去借位思考一下,就是去说服她。我妈妈一直在哭。我的小叔平时也是比较有威严的那种,他就说你这个社会从来都是你要去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她说了类似这样的话,然后我爸在旁边,就是一直极力的去批斗,我整个批斗会下来最后达成的一个协议就是我答应她们去见心理医生,但是他们一定要答应我明天去参加那个分享会。
第二天早上也是在寂静中度过,然后直到下午的时候我就带着父母去了。一进场我爸就果然不出我所料,说你们这个活动是不是经过什么有关部门的许可的,就开始在那边叫嚣。
我妈妈她听得很认真,一进来的时候,就因为她看到了很多跟我一样的孩子其实都是跟我一样,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们这边也还给她很多资料,然后她那边认真看,每位嘉宾包括家长跟青年志愿者的分享她都认真听了,一直听到最后后在最后的时候主持人就 cue 我,下面有请政能亮上台,当时他们还惊愕了一下。
我其实当时也比较紧张,拿出我的出柜信读,读着读着,我就开始流泪,我的眼睛就湿润了眼眶,看不清那个字,但是我还坚持下来,把这个信给读完了。而且我听到现场就是很多啜泣的声音,我还看了一下我妈妈,我妈哭得非常的厉害。我还记得的主持人就说你赶紧下来拥抱一下你的父母,然后我就跑下去,我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哭。
非常惊讶的就是那次我清明节的时候我带着我的妈妈去厦门玩了,然后阿修是回老家了。那天我们玩好,中午的时候回到那个客房,阿修突然给我发了个视频语音,说他出柜了,突然就出柜了,当时我也很震惊,然后我开始也是在安慰他。
我妈也是躺在床上,她在休息,然后我就拿着那个视频,我们就是两个人一起面对他。其实那个时候我妈妈也没有完全接纳出柜的状态。但是我意想不到的是她能够去非常细心的去安慰阿修,他说孩子没关系的,阿政也是这么过来的,你要好好的去陪你妈妈,然后怎么样怎么样。当时我听到就是非常非常的感动。那也是第一次地一个三口之家的线上见面。
我一直觉得我出柜前跟到现在没有什么变化。我觉得唯一变化就是家里多了一个家人,我们现在经常就是两个人会回温州家庭聚餐。比方说我堂弟结婚,我也会带着他去参加我堂弟的婚礼,然后把他介绍给我的亲戚朋友认识,或者说我的同学结婚,我会带着他去,就是一个很正常的状态。然后他家里有时候我也会去,他妈妈,他姐姐姐夫也会带着我出去玩,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家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