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2010年10月2号的那个早上,打开电脑后,QQ的一条消息告诉我,爸爸因患肝癌去世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拿起手机就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我都不记得自己问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脸上的泪不停的在流,还有强烈的悔意——后悔自己的躲避,就连自己手机丢了换号码都不告诉他们,而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我后悔那些说出来一点用都没有的假话,后悔自己的懦弱,害怕她们失望。没时间了,我决定向妈妈说出真相,也许真实能减少我内心的冲突。如果人生中注定要经历这场灾难性地震,我也必须去面对。我做好了“防震工作”和“灾后重建”的准备,并说服了我的姐姐帮助我一起向妈妈说出真相。 然而,我的第一次出柜是极其失败的,妈妈听完姐姐说我是同性恋之后,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我们只能暂时作罢。但是这件事如鲠在喉,我一直觉得应该真实的面对妈妈,只因她是我的母亲,对于儿子的一切她有知情权。 五年后的春节,我再次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我花了两个多小时讲我的故事,然而妈妈极其平静,她只问了我一个问题:“等你老了,谁来照顾你呢?”我意识到,爸爸生前问我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只是担心我有一天老无所依,他希望我能像他一样,在人生暮年有亲人照顾,不会孤苦伶仃。他以为传统的婚姻是我抵达幸福的唯一方式,而我却没有勇气告诉他,其实,实现幸福的人生,我有着不一样的路径。我们只是对实现幸福的方法有点分歧罢了。然而,恐惧被我无限的放大,我在冒充和掩饰之间,焦虑了很多年,而父母在我扮演的各种角色里,一直没有找到一个真实的答案,他们苦苦追问的,可能只是一句话,“儿子,你到底怎么了?你过得还好吗?”当我向妈妈说出来之后,我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原来,在此之前我都是活给别人看的,完全在迎合他人,浪费自己的生命。 2018年11月,在向母亲出柜三年多后,我加入到出色伙伴,成为了一名志愿者、希望通过策划活动、传播以及筹款,影响到更多人。我参与承办了江苏省同志亲友恳谈会,给400位同志亲友带去勇气。我还和一群没有合唱经验的伙伴一起成立了“常州101合唱团”,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和大家一起唱《勇气》和《彩虹》。在一次彩虹徒步活动中,当路人与我们拥抱时,我们深深地感受到社会的包容,收获了满满的感动和泪水。在这一次次活动中,我不仅收获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还实现了自我突破和成长。 2019年,第一个同志亲友主题舞台剧《让爱回家》在常州举办,猫叔参演主要角色 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意识到,接纳真实的自己是多么的重要。在我伪装成直人的那些年里,掩饰像一堵遮挡真实的墙,很长一段时间这堵墙横在我跟爸妈之间,让她看不到我真实的人生。而我害怕去推倒那堵墙,我担心会砸得她遍体鳞伤。阻碍我们情感流动和真诚互见的那堵墙,除了自身的恐惧,还有社会的歧视。我们常常听到有人说,“我不反对你们,我尊重你们,但请不要那么高调”。同样是在步行街上看到异性伴侣牵手,叫“恩爱”,同性伴侣牵手,叫“高调”,看到异性情侣接吻,叫“甜蜜”,看到同性伴侣接吻,叫“恶心人”。每天我们的电影电视上都在展现异性情感故事,但哪怕有一个同性情感故事的出现,那叫“大肆宣扬”,是不合适的。正是这种难以察觉的双重标准,把同性恋逼得小心翼翼地去掩饰自己。而把自己隐藏起来,往往需要道具的帮助,所以,很多无辜的人成为“同妻”、“同夫”,成为社会偏见和歧视的受害者。直到现在,仍然有人为了完成结婚的任务而嫁给或娶了自己并不爱的人;因为担心别人的负面评价而拼命掩饰自己;因为自己不符合大众标准而自责,然后向那个标准靠拢,又成为那个标准的巩固者。 每年99公益日,猫叔都做家宴为同志公益筹款 所以,我特别想对社群的伙伴们说:请正视和接受自己,不要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不要低估了父母的承受能力。没有出柜之前,我们所有的想象都是单方面的假设,但其实父母是希望我们幸福快乐的,他们最担心的无非是我们走上这条路的艰辛,和我们今后老了该怎么办。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真实的做自己,也希望这个社会都能真实的面对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真实让我们不必无意义的自我消耗,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简单,社会更加美好。
【近期活动】出柜三天 | 我带妈妈来参加同性恋亲子营